【AU/林秦/双秦】星空恋人 3
从蓝星出发前，秦风自认为对4区传承的工作作风已有所了解，一言概之：闭嘴！干活！他以为的4区人员，应该是全体黑框眼镜，日夜埋首计算，不问外物，沉默寡言。恰好秦风也秉持沉默是金的处事原则，他预料自己会非常喜欢这种冷淡疏离却又默契十足的氛围。
而现实中的4区，秦风双手平展站在工作区中央，一个嘴巴没停过的短发女生仔细测量他身体各部分的尺寸，场面相当诡异。
“哎哟喂，小哥看着瘦，这胸肌可以啊。”
“啧啧啧，小哥手好长。”
“再忍忍、再忍忍，老秦可挑剔了，这尺寸一厘米偏差都不能有。”
“面料你喜欢全棉，还是竹纤维？别客气，这点料子我们老秦仓库里可多了。”
“裤脚你喜欢扎脚的，还是直筒？喇叭裤也可以，现在流行复古风嘛，我懂。”
“你喜欢什么性格的女生啊？”
“秦……学长问这个问题……和做工作服有什么关系吗？”秦风终于在李大宝密不透风的话里找到了回答“好”与“不好”以外的缝隙。
“这个问题是我问的，看你紧绷成这样，开个玩笑。”李大宝将填好的数据发给秦明，拍拍秦风红过熟虾的脸。“行了，等着老秦的私人定制吧。”
秦风从异性的亲密接触中解放出来，终于松口气。空旷的工作间里始终没有秦明身影，好奇道：“学长呢？”
“估计去找他的亲亲林涛了。”
从停车舱离开，秦明便直奔15区。毕竟是第一次实战操作，虽然没有真正交火，秦明心里有种感觉，他要见到活生生、完好无缺的林涛，今晚才能睡着觉。
“林队换完衣服就回宿舍去了。”其他还在场的机甲操作师，看向秦明的目光一改往常的轻蔑和玩味，回答询问的语气也不再居高临下——他们已经意识到，数据分析师脑子里几秒钟的计算偏差，决定了舰队大部分人能否活着迎接新的一天。
秦明一直是个外感迟钝的人，而且眼下没有多余功夫细细感受对方的态度变化，像往常一般简单致谢，便转身走向宿舍区。步伐比平常稍显急促，很快到了林涛房间门口，秦明轻轻敲击了几下门，遵循他和林涛早已谙熟于心的特殊节奏。
里面的人不需要询问，门在下一秒打开又关上，秦明和林涛在隔着通讯仪并肩作战后，终于有机会面对面。
林涛眼底布满血丝，直白地阐述了他所承受的心理压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决定出战人选，进入设备，热启动，容不得一个动作上的错误或耽搁。5个出舱的操作师，脑海中其实糅杂无数问题——飞弹以外是否有其他武器？发射飞弹的人下一个动作是什么？飞弹搭载的炸药或电磁波会不会让他们全军覆灭？是要开战了吗？他们还能活着等到退役与家人团聚吗？
但他们仍然沉默而准确地完成了所有规定动作，义无反顾地在飞弹没有第一时间摧毁之下，出舱补救。
待一切尘埃落地，从机甲出来的林涛发现双腿抖得不成样子，衣服被冷汗浸透，极其狼狈。他避开所有队员的询问和关心，立刻返回宿舍，心里很清楚，如果作为15区队长的自己都被一次不成功的袭击逼到如此难看境地，这颗飞弹将在所有队员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此刻心情已平复许多的林涛看看秦明额前湿透凌乱的发丝，有点好笑：“什么嘛，看来秦队不是真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搞得我以为就我这么怂，吓个半死。”
“那可是60条命，压在我肩上……”秦明声音轻微颤抖，在旁人面前坚硬无暇的外壳，终于面对林涛露出裂缝。他羞于袒露自己真实的情绪，反讽道：“我说，你不会以后都不敢开机甲了吧？”
“笑话！”林涛正色道：“我今天真正领悟了老师所说的‘人机一体’。踏出舱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宇宙如此浩瀚，人类比一粒灰尘还要渺小，任何外来袭击都可以将这肉体凡胎碾成虚无。但摸到操作柄，我心里就特别平静，因为这台机甲，加上我的技术，一定能够让我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再带我安全返回舰队。”他的目光从嬉笑变得笃定。
“我也是这种感觉。”秦明的声音很轻，也很稳：“我知道大家都认为4区是个废物部门。中央电脑可以监测、计算、分析一切，为什么还需要几个脑子运转效率远不如机器的人类呢？说实话我也一直在自我怀疑、探究，我到底能够为舰队和蓝星做些什么……直到今天，我真正体会到4区存在的价值。你知道我一直是个很骄傲的人，很难说不是某种自我保护，或者伪装，但今天我的骄傲是发自内心的。”
不知道是谁先轻声笑了，两个年轻人边笑边掉眼泪，将压力和恐惧通通挥洒在空气中。从明天开始，他们依旧是4区最优秀的数据分析师和15区最优秀的机甲操作师，但心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同一条路他们会走得更自信、更坚定。
也许是从军事学院毕业以来，秦明和林涛聊得最深入的一次，先是心情，再是今天各项应对措施、现场操作等实战问题的讨论，甚至稍微掀开了K星系真实目的的面纱。只是他们还不具备1区那些老家伙的毒辣眼光，仅仅猜测出K星系被瓦解的袭击必有回响，但不曾往星际战争的方向考虑。
正如陈萍萍所言，宇宙已经平静了50年。对于这一代的年轻人来说，战争是虚拟屏幕中炸开的炮火、飞溅的鲜血，却无法想象这些画面从虚拟转为现实的残酷。
时间飞快流逝。秦明和林涛并排躺在床上，聊天话题已经转到了军事学院中一同度过的短暂时光。经历了精神和肉体上的大起大落，他们都已疲惫到极点，林涛先一步睡着，越来越小的说话声音被细匀平稳的呼吸替代。秦明揉揉太阳穴，小心翼翼地下床，帮林涛盖好被子，关掉灯光，默默退出房间。
出了门看向通讯仪，秦明才发现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按了按有些抽痛的胃，认命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他的房间距离林涛的两个转角，走路3分钟。靠近门口时，秦明才发现，不知是谁在门口放下一个袋子。考虑刀危险品不太可能突破几十重的监控检查到达位于舰队中层的宿舍区，秦明很快打开袋子，里面有一盒微热的炒饭，以及一张纸条。
“学长似乎没去吃晚饭。人类不是机器，不吃饭怎么行呢？注意身体哦。——秦风”
是他啊。秦明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微微低头的白色身影，对新丁的印象非常好。
新的一天，舰队各部井然有序地运作着，仿佛前一天的突发状况只是一场演习。
“早……早上好，我……”秦风酝酿许久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彻底展现，秦明已经将一块电子屏塞进他手里。
“昨天K星系和T星系外围舰队的排布动向，三个小时后交分析报告。”秦明如古井无波的声音比机械还机械。
“是……”秦风抱着电子屏跑向一边的工作桌，些许狼狈的背影让被秦明压迫多年的李大宝生出几分同情，借着调资料的机会从他身边走过，安慰道：“老秦脾气就这样，人送外号‘冰山上的来客’。其实他对你已经很好了，起码多给了一个小时写报告。”
就算是答谢昨晚的炒饭了。秦风暗自点点头，没去管李大宝用足够让自己听清的音量边安慰新丁边趁机控诉，低头开始敲击键盘演算数据。
他调取出飞弹数据，着手研究昨天实战中发现的新问题。大飞弹套小飞弹？被击中后还能保持飞行速度和方向？这个技术已经走在了蓝星星系前面，很有必要详细拆解，作为参考资料第一时间给到武器和机修部门。
三个人，各自研究着自己眼前的数据，没有寒暄，没有拉家常，是秦风最满意的那种可以全情投入的研究环境。因此四十分钟后，秦风抱着已经完成的报告，鬼鬼祟祟地偷看还沉浸在工作中的秦明，猜测这时候去交报告会不会打断秦明的思路。
应该不至于被骂到臭头，但是很有可能收获一箩筐的眼刀，还是再等等吧……
又过了十分钟，见秦明关掉了面前的数据页面，秦风觑空上前递出自己的演算成果。“队……队长，报……报告写好了。”
怎么快？！秦明有点惊讶，仔细看了看屏幕下方跳动的时间。虽然早就知道秦风是天才，但这个演算分析速度未免太快了吧？秦明细看内容，K星系和T星系外部舰队一整天的排布动向已经被归纳分类成几个一目了然的图表，下方简单几句的分析结论和秦明昨夜脑子里得出的结论大体一致。唯一的不同，是K星系和T星系原本应该形成两个报告，秦风却将它们放在了同一个图表里。秦明看着两个星系无限趋近的曲线，眉毛越皱越紧，最终望向面庞尚存青稚的秦风：“你觉得，K星系和T星系形成了联盟？”
“至……至少从数……数字的角度，他们的动向有联动……联动趋同性。”
秦明右手拇指食指指腹互相摩挲，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动作。K星系是50年前，最后一次星球大战中诞生的产物，T星系虽然有千年历史，但直到50年前，一直主动示好，是蓝星曾经的附属星系——它们就像新生婴儿一般单纯脆弱。这50年来，两个星系如饕餮般不断地吞吃周边的星球和星云，成长得非常快，终于进入蓝星以及另外几个大星系的监测名单。身处强敌环伺的黑暗森林，抱团是新生文明最简单的生存扩张方式之一，但两个星系彼此相隔数十光年，即使飞行器都具备空间跳跃能力，大大缩短了宇宙航行的时间，仍然难以想象它们会成为共同行动人。
不过从数据上看，它们还处于松散的联盟初期阶段。“对K星系和T星系按照你这个格式形成每日常规报告送到1区。”秦明吩咐道，暂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精力，目前飞弹数据拆解才是他的第一序列任务。
秦风点头，准备回到座位操作上报程序，突然被秦明拉了拉手腕，乖乖回头：“队……队长，还有什……什么事吗？”
秦明只是刚好想起林涛老在耳边叨叨：“多肯定你的下属，才能强化团队意识。不是每个人都像李大宝一样脸皮那么厚，那么自信。”秦风确实能力突出，分析速度不仅超出秦明的预料，同样的报告，由秦明自己完成至少需要一个小时。而且，秦风怎么看都是个内敛害羞的小年轻，正是林涛指出要多肯定多鼓励的类型。秦明有些不习惯地开口：“做得很好。”
声音不大，落在李大宝和秦风耳朵里如同惊雷。
在确定自己能够接入舰队中央电脑的时候，秦风第一时间下载秦明的档案反复研究，他敢肯定，整个舰队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秦明。秦明是谁？军事学院数据分析专业有史以来成绩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心理素质评分打破学院记录，绝对的冷静、沉稳。秦风特意调阅系统里针对昨天飞弹事件的工作日志，不得不承认在有限时间和强大压力下，秦明的演算和应对措施如机械般精确，自己这个公认的数据分析天才，面对同样情形也不可能做得更进一步。
若非K星系动用了从未面世的技术，甚至用不着陈萍萍补救——秦明没有输给数据，他只是输给了人心和经验。独独钟情于数据的人从来不会也不善于将精力分配给人情世故，正如曾经的秦风自己，所以这一声“做得很好”，让他仿佛看见一尊神像打破金身，即将走下神坛。
秦风及时低头，掩饰眼底乍现的锐利光芒。
不过没有必要，因为李大宝已经冲上去抓着秦明纤细的肩膀疯狂摇晃，嘴里喊着：“哦买噶，老秦你是在夸人吗？是不是昨天的飞弹把你吓傻了？！还是把我吓出幻觉来了？！”
两人根本顾不上留意秦风。
有人还要加入混战。
秦明已将飞弹拆解数据投屏到工作区中央的大屏上，准备集体讨论。伴随一声清脆的提示音，画面正中弹出一个放大了数十倍的对话框。
林涛写到：“昨天忘了和你说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陈薇薇有心上人了！”
秦明：？
李大宝：？？
秦风：？？？
几乎同一时间，秦明手腕的通讯仪显示林涛来电，他避开两位吃瓜群众的好奇目光，走进一处堆满仪器的角落接听电话：“林涛，陈薇薇好歹是女孩子，她的私事不要大张旗鼓说出来。”
“我没有大张旗鼓。”林涛语气很无辜：“只是私下告诉你。”
秦明沉默。
幸好林涛接着说：“对对对，前情提要也忘了说。就是1区安排我和陈薇薇结伴侣，但是陈薇薇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
“所以我和陈薇薇成不了！”林涛早已习惯秦明言简意赅的说话方式和清冷态度，依旧雀跃：“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舞会？经过昨晚的长谈，我们的思想和感情都有了进一步的交融深入，不如……”
秦明无情地打断了他：“你不觉得自己太自说自话了吗？劳驾动动你那生锈的脑子，1区也安排好我的伴侣了。”
“是哪个王八……”
秦明挂了电话，发现秦风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有事？”
秦风完全是不善言辞的内向害羞模样：“学……学长原来也会说这……这么刻薄的话。”
李大宝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怕，这是林涛独一份的待遇。”
“我……我没有觉得可怕，反……反而有点羡慕林涛学长，他对于秦……秦明学长来说一定是非常亲……亲密的人，学长才会对……对他表露最真实的情绪。”秦风眼里恰到好处地闪耀星光。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难道你是受虐狂吗？！”李大宝表示不能理解。
秦明有些不适应地摸摸鼻尖的小痣。秦风表现温和无害，只是他总觉得这种温和无害下，隐隐约约有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另外，林涛的电话提醒了秦明一件被刻意抛诸脑后的事情——伴侣，他不得已将这件事重新排在事务处置的第一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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